“幸好,巴黎没烧。”3年前春节假期,我第一次去巴黎,这样写道。
出处是作家科林斯的《巴黎烧了吗》:希特勒曾丧心病狂地试图毁灭整个巴黎,1944年8月25日,巴黎解放,阿道夫·希特勒在东普鲁士“狼穴”地堡里,向他的总参谋长约德尔上将气急败坏地责问——“巴黎烧了吗?”正义最终保住整座巴黎,也包括这座始建于1163年的巴黎圣母院。
直到今年的4月15日晚,塞纳河畔火光熊熊,圣母院尖塔轰然倒塌。
“像看到自家的房子着火”
和所有第一次去巴黎的人一样,我们也到巴黎圣母院“打卡”。那天,阳光像一场流动的盛宴。屏幕滑过火光里的巴黎圣母院,记忆慢慢闪回:广场上,逆光里,一群鸽子飞起来,玫瑰花窗流光溢彩,祈祷歌声响起,那一刻,内心的安静千金不换。在巴黎2月的天气里,我们又冷又饿,取暖只能靠抖,直到灌下路边一杯2.5欧元的热巧克力才好了些。而登上钟楼,这一切都值得了:那张以神兽为前景、俯瞰整个巴黎,远处埃菲尔铁塔巍然矗立的照片,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的电脑桌面。
我们还沿着塞纳河,步行去卢浮宫、去河对岸的另一个文化地标莎士比亚书店。我在心里默默许下:总有一天,我会再来。我何其幸运——朋友圈很多人感叹,“我还没来得及去过!”也有人懊悔,排队队伍太长,他们没能走进去看一看。
一个曾长居巴黎的博主写,她的心情,就像“看到自家房子着火”:“它像会客厅,每个来巴黎玩的朋友都会被带到这里,然后一脸骄傲地向他们展示,看,这就是传说中的巴黎圣母院!它就像家里的起居室,有事没事来广场上喂喂鸽子,静静在里面坐会儿。”她和巴黎的告别仪式,是在临走前一天,执意一个人去登了一次顶。如今她遗憾,因为没把自己当游客,所以一直没有一张和它的正式合影。
感叹与它失之交臂的,还包括知名科幻作家郝景芳:大火燃烧的前一天,她还带着女儿经过巴黎圣母院门口,女儿猜对了她关于巴黎圣母院的谜语。但她想着女儿还小,进去也不懂。只在巴黎圣母院门口吃了冰激凌就踏上了归程。
它见证历史,从未老去
“你相信巴黎圣母院有一天会消失吗?”
朋友圈里,被刷屏的还有著名的“话痨三部曲”之一——电影《爱在日落黄昏时》的截图,男主角和女主角远眺巴黎圣母院,他这样问她。是的,你敢想象有这样一天吗?
“一座圣母院、半部法国史。”它的身影,出现在文学、电影、音乐里。它静默无言,却见证过贞德恢复名誉、见证过摧枯拉朽的法国大革命,暴乱时期的劫难几乎损毁了巴黎圣母院的内部主体,只有低音大钟幸免于难。它是拿破仑的加冕地,在这里,不可一世的拿破仑把皇冠夺过来自己戴上,名画《拿破仑一世加冕大典》中永久留存了它的肖像。时代洪流滚滚而过,纳粹的铁蹄也不足以撼动它分毫,巴黎市民蜂拥而至,狂欢庆祝和平。2017年,为了庆祝一战胜利100周年,这座古老的建筑还上演了一场向所有公众开放的声光大秀。耀目的灯光打在它身上,它似乎从未老去,和这座无可争议地寄托人类极致浪漫想象的城市一样不朽。
它的确经得起打量与考究。旅法作家张佳玮,赞它高挑、轻盈,它正面是双钟楼,背面如同张开的飞翼,尖顶高达93米。它是哥特建筑的集大成者,“每一处细节都严谨、理智、精雕细琢,而结构与结构的关系,如交响乐般配合默契,”郝景芳引用雨果的话说,“它是一部规模宏大的石头交响乐。”
如果你是一位文艺片爱好者,过去,你一定也在电影《天使爱美丽》《午夜巴黎》《苦月亮》……中找到它,似乎没有什么,比它更能象征法兰西。
“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打碎了给人看。”碎片迸溅之时,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小部分被大火烧掉了。我重新发了那天游览的照片。一个没来得及去的朋友,直指我“炫耀”。直到我告诉她:“对于去过的人来说,心痛和遗憾只有更多。”
捉襟见肘的法国政府
法国总统马克龙宣布,将重建巴黎圣母院。他计划尽快在全世界发起募捐,呼吁全球有识之士共同参与重建巴黎圣母院的工作。悲观的估计,这可能需要数十年的时间。
在此之前,也许你只能通过H5页面,借助全景VR技术,在曾经的现实、如今的想象中,360度环游。
有评论说,尖塔的坍塌,像古典时代的一曲挽歌。即使新的尖塔重新矗立,“俯瞰的将是怎样一个国家?”两位旅居法国巴黎的中国作家都告诉我们,这些年来,法国经济一直很不景气,有时,政府在基础设施建设上都捉襟见肘,更别提保护文物单位。一个残酷的事实是,因为时间与污染侵蚀,巴黎圣母院早已伤痕累累。此外,今年以来,法国的“黄马甲”运动一直持续,让政府在各方面都更显被动。
巴黎圣母院几乎所有的雕像都需要修缮,但资金缺乏令这个工作举步维艰。“原本计划1.5亿欧元的修缮费用,都是靠一点点募集的。”其中一位作家说。所以,这次法国总统马克龙提出接受全球募捐,也就不难理解了。